【温冰倾玉|沈海昆×吴山瑶】《山海可平》37

   时间一晃就是两月,孟思源依旧在监狱里待着,不允许被探视。沈海萍应该是个例外,只要她跟张慎开口,张慎是不会拒绝她的,可是她不敢,她怕她见过这一面,孟思源就会永远离她而去。

  一家人的生活慢慢重回轨道,沈海昆和吴山瑶再次住回小院。陈妈回来后,沈海昆就开始问起了她那些关于孩子的问题,这也让吴山瑶觉得她那本育儿手册是时候该安排上了。

  有方浩这个熟人在医院,她自然多了便利。吴山瑶找机会跟他开了口,方浩不久后就安排了她和妇产科医生的见面。

  刘馥玉医师看着年纪轻轻,但已经赴美留学归来几年,拥有医学博士的学位。医者仁心,她乐于向其他妇女普及相关知识,所以特意在下了班后多留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给吴山瑶解惑。

  看到沈海昆的时候,刘馥玉还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只有你来。”

  她这话是对着吴山瑶说的,沈海昆不免有些忐忑:“是有什么我不能的听吗?”

  刘馥玉笑着将他们让进屋:“那倒没有,我只是惊讶罢了,来我们这儿的大多都是太太,很少有先生陪着过来。你能来真是再好不过了,有很多事情你也了解的话对太太肯定是有帮助的。”

  沈海昆最近也读了大半本医学手册,对于刘馥玉口中出现的专业名词并不陌生,所以省去多余的解释环节,一小时的知识普及进行得很是顺利。及至出了医院休息室的门,沈海昆都还在回忆刚才学到的内容。吴山瑶见他认真,心里甜滋滋的,也就刻意没有去打扰他,只帮他注意着些前头的路。

  转过弯经过一个长廊便是产房,一位还未到生产时候的孕妇撑着肚子在家人的搀扶下满头大汗地从他们面前走过,沈海昆想起刘馥玉刚刚说过的话:“孕妇并不是羊水破了便能生产,还要等待开指,即产道扩张到一定程度,胎儿才能顺利通过,足月胎儿差不多要开到十指左右。”

  刘馥玉边说边比划,但那时沈海昆还觉得有些抽象,等亲眼见到了面前借着走路促进开指的产妇艰辛的模样,两相结合,他才真的有了实感。

  沈海昆下意识地带着吴山瑶快步下了楼,等到了大楼前的空地,他的手心都湿了。

  “你别那么紧张,”吴山瑶牵着他到一旁的花坛边沿坐下,“将来我怀孕了,咱们家肯定能把我照顾得好好的,所以不会有那么多让你觉得可怕的事情出现。你要觉得我辛苦,那到时候就多陪陪我,多心疼心疼我也就好了。”

  沈海昆皱着的眉头就是松不开:“你多怕疼呀,我一想到你要疼那么久,我就难受。要不咱们就别要孩子了吧?”

  这是沈海昆第二次提起这个话题,吴山瑶心里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但也因此她不想让他因为她背负太多。

  “我对孩子目前还没有什么强烈的感情,”吴山瑶靠到沈海昆肩上,“但我想要有属于我们的孩子。你不用担心太多,到时候只要不把我扔在一旁,怀孕时、生产后都能和我共同分担,我就心满意足,也什么都不怕了。”

  沈海昆的注意力即刻被引走:“你才不该担心这些,我肯定不会不管你的。如果你想生,那么我陪你进产房,有我在,你总会安心些的。我会想办法让医生同意我进去的。”

  吴山瑶笑着捏捏沈海昆写满了认真的脸:“你不要诱惑我提前改主意,我还想多跟你单独待几年。”她说着站起来,倒退地拉着沈海昆往外走。

  没走出几步,冷不防吴山瑶就被沈海昆拽进了怀里。身后,一个飞跑的女生与她擦肩而过,后面紧跟着一位中年妇女的喊声。吴山瑶站稳后定睛一看,发现跑在前面的女孩子正是她两个多月未曾再见的费斯怡。

  他们一同将视线放到医院大门口,费斯怡手脚利落地跳上一辆黄包车就走了,只剩中年妇女在后头顿足。

  “这糟心闺女儿!死丫头!”

  毕竟是熟人,吴山瑶和沈海昆本想问问看情况,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谁知他们刚上前就听到了中年妇女这么一句话。

  家事,那就不好掺和了。吴山瑶看了沈海昆一眼,让他来做决定。沈海昆牵着吴山瑶的手走到中年女人身旁,道:“阿姨,有事儿慢慢跟孩子说。到医院来,不也是为了看病么?再气坏了多不值当。”

  他这话倒是中规中矩,但中年女人半分不买账,直接啐了他一口:“关你什么事!”

  沈海昆刚“诶”了一声,女人就扭身上了另一辆刚过来的黄包车扬长而去。两人这下就算有道理也没处讲了。他们只好无奈地笑笑,也往自己家里的方向去了。

  

  吴山瑶心里隐隐觉得这件事不会就此终止。果然,在隔了一周之后,费斯怡就找了过来。

  “吴老师,您能借我一些钱吗?”

  费斯怡的状态并不好,她脸色苍白,眼窝底下有大片的乌青,显然是很久没有睡好了。

  吴山瑶半扶着她进了客厅,又拿了几块枣泥馅的山药糕放到她面前。“借钱没问题,现在也快到饭点了,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顿饭,我一会儿再拿钱给你好吗?”

  “好。”费斯怡低低地应了一声,就不再有动作。吴山瑶见她整个人都恹恹的,就坐近了些,轻声询问道:“离饭菜做好还有些时间,你要不要先到客房休息一下?在我这儿不用拘束。”

  费斯怡摇头,随后乏力地靠在了椅背上。吴山瑶很是担心她,但费斯怡不愿意开口,她也不敢问。能击倒这样一个有韧性的女孩子的事一定不是小事。

  费斯怡闭着眼睛渐渐睡着了,吴山瑶放下手里的书,悄声去客房拿了一条薄毯盖到她身上。短发女孩睡得并不安稳,吴山瑶正犹豫着要不要从储物间里翻出剩下的那些檀香出来点上,抬眼就见沈海昆跨步进了门。

  “嘘。”吴山瑶向前走几步,接过沈海昆手里的帽子,右手指了指身后的费斯怡,才拉着他进书房里解释:“她遇到难事过来借钱,可具体是什么不愿意说。我把她留下来吃饭,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现在这世道,她一个人,我着实有些担心。”

  沈海昆看着吴山瑶近来明显的变化嘴角微扬,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若是想把她留下我也没有意见。”

  “你倒是知道我的想法。”吴山瑶得到支持自是欢悦,蹙着的眉头也松了些,“若她愿意,我是当真想留她住几日的。她是个倔脾气的姑娘,行事有时也过激,但心地总归是不坏的,要是好好琢磨,也能成为一块玉。”

  沈海昆点头又道:“四个字,尽力而为。”

  吴山瑶闻言不禁挑眉:“你老说我最近变得热心了,那有没有发觉你自己冷情了不少?”

  “是冷静,”沈海昆纠正她的用词,“我们互相取长补短,正好中和,是好事。”

  吴山瑶低头浅笑,勾着沈海昆的手指往外走:“咱们出去吧。”

  

  饭桌上,费斯怡只夹着自己跟前的菜,吴山瑶以为她是拘谨,便用公筷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她碗里,“这是陈妈拿手的糖醋鱼,你尝尝。”

  费斯怡将鱼肉送往嘴边,可还没入口,就先丢下筷子干呕了起来。桌旁最近恶补医书的三人见状脑子里闪过同一个想法,但费斯怡到这里来这么久并未透露过半分有关这个的内容,面上也丝毫没有喜色,不论他们的猜测结果如何,想来都不会是好事。

  吴山瑶悄悄给陈妈使了个眼色,伸手将盛着鱼的碟子换到自己面前,“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吃鱼,即是这样不必勉强,桌上的其他菜色也是好的。”

  陈妈盛了碗汤放到费斯怡面前:“姑娘大抵是怕鱼腥味,也是我,今天太忙乱了,没腌够时间。你先喝口汤压一压。”

  费斯怡借着喝汤的姿势掩去自己惊慌的神情,放下碗后终于对她们露出了自进门来的第一个笑容。

  “你应该多笑笑的,闲来无事可多往我这里走动,我一般都在家。”吴山瑶不再给她夹菜,但把另外一道东坡肉也移到了离她较远的地方。费斯怡因着这个动作,感激地看了吴山瑶一眼。

  几人默默地吃着饭,等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沈海昆才挑起话头:“费斯怡,我们前几天在医院碰见你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同我们说,能帮的我们会尽量帮,多两三个人出力总比你一个人好。”

  费斯怡顿了顿,放下碗筷。她那天跑得急,又心绪不宁,倒是没有注意到他们也在现场,一时间内心不免又开始慌乱。

  “老师身体不舒服么?”她半是关心半是试探。

  吴山瑶弯起嘴角:“不是,只是到妇产科问一些关于孩子的事罢了,我习惯早做准备。”

  她大大方方地透露了自己的行踪,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羞于开口。费斯怡羡慕之余又觉局促,“老师和师丈准备要孩子了吗?”

  “还没有,”吴山瑶拿起帕子擦嘴,“为人父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太快有孩子并不算好。”

  “那老师会因为没有准备好就不要他了吗?”费斯怡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吴山瑶眨了下眼,瞬间明白了些什么,也因此错过了回答的最佳时机,让陈妈抢了先:“好好的一个孩子,哪能说不要就不要,这当妈的得多狠心。”

  “陈妈觉得怀孕是父母和孩子之间的缘分。”吴山瑶笑着站起,拉过费斯怡带她往书房走,“今天轮到你师丈收拾桌子,咱们进去歇着,我之前收的茉莉花茶就存在这里,我泡给你喝。”

  吴山瑶一接稿子就时常在书房里待着,沈海昆舍不下她又怕打扰她,就置办了一套小圆桌椅放在落地窗前,晚间时常坐在那儿看书。

  吴山瑶让费斯怡到那里坐下,自己从壁橱里取出玻璃茶具和茶叶,刚落座,沈海昆就拿着暖壶进来了。“陈妈说这是饭前才烧开的水,还热着,你们聊,我出去接着收拾。”

  吴山瑶向他投去一笑,随后专心致志地沏起茶。

  “老师应该猜到了吧。”费斯怡先行开口,说是先发制人,倒不如说她早就想找一个人倾诉了,吴山瑶正是当下最好的人选。

  吴山瑶手上动作不停:“我觉得你状况不大好,我想帮你,但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有时候,一个人的好意对另一个人来说是巨大的负担。你可以直接拒绝我。”

  “我不想,”费斯怡下定决心,“来到你这里我才真正能自由呼吸。”

  当吴山瑶把第一杯茶端到她面前时,费斯怡以最直白的一句话总结了她这两个多月以来的遭遇。

  “我被迫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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