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冰倾玉|沈海昆×吴山瑶】《山海可平》40

  监狱给出的说法是,天气转冷,孟思源得了伤寒久不愈,最终不治。沈海萍去看了一眼尸体,发现上头有诸多伤痕,脸上有红肿也有淤青。她捂住嘴,却怎么也止不住声,最终晕倒在了停尸间。

  待她醒来,除了问了一句“这是真的吗?”便没再开过口。沈海萍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天,除了水之外什么吃食都没动过。张慎听到消息着急万分,火急火燎地赶来守在她门口不住地敲门,最后没法子地喊道:“海萍,只要你开门,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沈海昆愤愤:“她只想要思源哥活过来!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他们早就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张慎一敲拐杖,难得没有为难沈海昆,“那个姓孟的不过是个强/奸/犯,海萍没和他在一起是对的。”

  “他不是!”沈海昆喊完压住自己的怒火,“事情的真相你应该最清楚。”

  张慎重重地哼了一声:“都是有家室的人了,你最好谨言慎行。”

  “你们如果要吵就到楼下去。”李宜兰被他们的声音闹得头疼,她给吴山瑶使了眼色,让她带沈海昆回房。吴山瑶知道他不愿意回去,便碰了碰他的手,沈海昆这才收敛,站到另一边继续守着门。

  不多时,沈海萍的房门打开了。她面向张慎,双眼无神:“你刚才说会答应我的要求?”

  “是,只要我能做到。”

  “那我要帮孟思源恢复名誉。”

  沈海萍沉默地从李宜兰那里取走了照片,坐着张慎的车来到警局请求重新调查孟思源的案件。人已经死了,张慎虽然睚眦必报,誓要孟思源身败名裂不得好死,但眼下沈海萍的命就系在这个死人身上,张慎也就退了一步,答应了沈海萍的请求。他倒要看看他的女儿能有什么样的手段。

  最为难的是警署署长,他看着照片上的龙云天,又看看沙发上的张慎和沈海萍,欲言又止,头上的汗都快要滴下来了。

  张慎盯着署长,从他手里拿过照片,脸色也变得古怪。沈海萍瞧见他的动作冷冷开口:“你承诺会给我一个公平的结果。”

  “我会的,我当然会。”张慎的语气充满肯定,眼神却并不看向沈海萍。

  沈海萍继续开出条件:“我要海昆参与调查,你们不许限制他应有的权力。”

  张慎看了署长一眼,后者连连点头:“没问题,这不是大事。”

  

  *

  沈海昆终于可以看到他想了许久的卷宗。

  因为署长的特别吩咐,旁人并不敢多管他。几个档案盒就摆在桌上,沈海昆走过去,按着记录的顺序一样一样查看起来。

  因着张慎的介入,与孟思源有直接关联的吕小可案资料特别少,几份口供和手链的照片都直指孟思源买凶杀人,只有吕小可的尸检报告算是公正。沈海昆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只好放下去取最初那起案子的资料。

  第一起案件的受害人名叫刘秀琴,十九岁,是刚刚工作不久的歌女。她于凌晨时分在租房附近的小巷中遇害,天亮时才被清理垃圾的工人发现,死时衣衫不整,经尸检确认曾被侵犯。

  “遇害当晚,她从舞厅唱完歌回去,没有坐平时坐的黄包车,而是选择走路到舞厅临街的一家馄饨铺子吃宵夜,差不多凌晨两点才离开。”警局的调查没有结果,卷宗又不能带出,沈海昆只能尽可能将看到的内容记下来,回家和吴山瑶讨论,“据同事、朋友和馄饨摊的老板回忆,刘秀琴当天并没有什么异常表现,去吃馄饨应该也是临时起意,老板说她一个人吃完就离开了,还带了一份说要回去煮给她弟弟吃。”

  “弟弟?”

  “对,刘秀琴父母双亡,只剩下一个十二岁的弟弟刘秀文,所以才早早出来工作赚钱。但依她弟弟的说法,刘秀琴当晚并没有回家。他等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等醒来发现房间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这才着急出门去找,之后就碰见清洁工喊人了。”

  “那那份馄饨呢?”吴山瑶想先排除一些可能,“你说刘秀琴的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而从馄饨摊到她家差不多是半小时的路程。刘秀文中间睡着了并不清楚他姐姐到底是完全没回去,还是回去后又出去。这性质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馄饨在家里,那么就是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大?”

  吴山瑶点头又补充:“至少是她见过的人,否则她不会开门乖乖跟他走。”

  沈海昆摸着下巴思考,仔细回忆了一遍也没有想起口供里有关馄饨的内容。“里头没写,明天我再去翻翻吧,还是没有的话我就去找刘秀文。”

  吴山瑶在白纸上用钢笔画下关系图,指着其中的线条道:“费斯怡的照片可以证明龙云天跟四个混混有牵扯,但只能作为疑点,不能直接推翻原先的结果。只有破解第一个案子,证明吕小可案是模仿犯罪,思源哥才有可能洗脱嫌疑。海昆,你得加油了。”

  

  沈海昆次日一早到了警局报到后就直接去了刘秀文家。高瘦的男孩拉开门,见沈海昆一身警服显得有些惊愕:“您,您来做什么?”

  沈海昆出示了证件,“我想问问关于你姐姐的案子。”

  刘秀文的眼睛黯淡不少,他将门全部打开,侧身让出路,向沈海昆道:“那你进来吧。”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唯一显眼的是挂在墙上的全家福和刘秀琴的遗像。沈海昆这是第一次看到刘秀琴生前的面容,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他莫名有些熟悉感,不由就多看了两眼。

  “那是我姐姐的舞厅给她拍的,她很喜欢。”刘秀文端来茶,细碎的茶叶末在杯子里漂着,“家里不常喝茶,只有这些了,请您别介意。”

  沈海昆跟吴山瑶待久了,口味也被她养刁了。他本来是不想去碰那杯茶的,但刘秀文这么一说,他只好伸手拿过来呷了一口。

  刘秀文的局促显而易见,沈海昆也知道他们的身份在平头百姓之间是怎么一个印象,故而先安慰他:“你别紧张,先坐下来。我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你如实回答就行。”

  沈海昆指的是靠近他左侧的位置,但刘秀文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他对面。“我姐姐的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案件出现疑点,现在正在重新调查,所以有几个问题我想再问你一下。”

  “那你问吧。”

  得到允许,沈海昆直奔主题:“你姐姐出事那天晚上她是整宿都没回来吗?有没有可能她回来过又出去了?”

  “不可能。”刘秀文脱口而出,在碰到沈海昆的目光后又想了想才回答:“我等姐姐那晚确实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所以才会一觉睡到天亮。姐姐很疼我,如果她回来了,一定会把我叫回床上。”

  沈海昆接着确认:“那晚她下班后还给你买了馄饨,你有没有见到过?”

  “没有。”刘秀文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内容,惊讶感动之后心中的难过更深,“我在家里、在姐姐的尸体旁都没见到过你说的馄饨。”

  “尸体旁?”沈海昆不免感到奇怪,“你那时候还有心注意那些?”

  “我从警局回来后又去过那里,我也想找线索,可是什么都没有。”刘秀文揉揉眼睛,“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那份馄饨可能被凶手拿走了,又或者被附近的乞丐捡走了吧,只有这两种人不会在意。那天我重回现场的时候,就碰到巷口外有一个头发乱糟糟穿着破长衫的乞丐路过。”

  沈海昆没有在意,他的目的是确认刘秀琴出事的时间点,现在得到答案,他也就不再管馄饨的去向了。他又另外问了一些关于刘秀琴的问题,这也是他从吴山瑶那里学来的,当场询问才能观察到比文字记录更多的东西,更何况事情过去那么久,被询问者也冷静了,可能会有更多不一样的细节被透露出来。

  “你姐姐有没有跟人结过仇?或者是发生过什么矛盾?”

  沈海昆问得平常,刘秀文却觉得受到了冒犯,他见沈海昆和和气气,心里已经没了那股害怕的感觉,因而语气中的不满也没有遮掩:“我姐向来与人为善,只不过我妈病了之后才开始变得厉害,但人不犯她她不犯人,正经没跟别人结过怨。”

  沈海昆在笔记本上一一记下刘秀文的话,在问得差不多了之后才起身告辞。他又到出事的小巷看了一遍,随后沿着刘秀琴可能行走的路径来到了馄饨摊。

  白天出摊的是摊主的老婆王小青,沈海昆坐下来叫了一碗馄饨,老板娘回话才耐心了一些。

  “那姑娘性子一般,有时唱完歌就会到这儿光顾。那天晚上我没在,就我家那口子一个人忙活。之前警察来问,我们家老赵也说了,没什么异常的。就是坐在你坐的那个位置上,一个人安安静静吃完东西,然后带着包好没煮的馄饨就回去了。”

  “从过来到吃完就一直坐在这里没离开过吗?”沈海昆听到老板娘的话,顺带看了看四周,想了解刘秀琴当时的视角。

  “应该是没吧。”老板娘把一碗满满当当的馄饨放到沈海昆面前,把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就准备给下一位客人下面了。

  沈海昆看她忙碌的身影,知道自己在这儿是问不出什么了,便专心吃起东西。他尝了一口,觉得还不错,便问老板娘:“你们傍晚还出摊吗?我下班的时候过来带一些回家。”他刚刚已经把身上大部分的钱都留给刘秀文了,只剩下零头,中午这一顿是带不了了。

  “出啊!”老板娘一听就来劲了,“我们家全天都出摊,不然日子怎么过?我和我家那口子还有大丫头三人轮着来,傍晚就是我们老赵过来了,你还可以问他咧。”

  

  沈海昆拖了一会儿,天擦黑才又到馄饨摊来,老赵果然已经在那里忙活了,老板娘倒是也在。老赵和老板娘的性子完全不一样,只做事不说话,别人问了才答。沈海昆点了单,就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等他。吴山瑶也坐在他身旁,她中午听了沈海昆的安排,想着自己今日没太多事,便也跟他约好下了班就先去找他。

  沈海昆等老赵摊子前的客人散了才向他重复了一遍早上的问题。老赵边挑馅包进面皮里边道:“她那天倒不是一直坐这儿,中途瞧见了个乞丐还从我这儿拿了两个包子过去给他,就在墙根底下。”

  老赵顺手一指,就在沈海昆正对面。他今天第二次听到乞丐,觉得未免有些巧合,于是多问了一句:“那乞丐什么模样?”

  老赵没抬头,老板娘倒是接话了:“是不是之前蹲在那儿的穿着破长衫的那个?”

  “就他。”

  吴山瑶看沈海昆面有诧异之色,便问老板娘:“您能不能说得具体点?”

  老板娘擀好皮摞在一旁,就过来和他们说话,等走近了瞧见吴山瑶的模样,就先感叹:“这位小姐低头这会儿乍一看倒是和刘秀琴有几分像,不过你比她俊多了。”

  “我是他太太。”吴山瑶指着沈海昆解释,而后者闻言则细细回忆起刘秀琴的面容,他终于知道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是哪儿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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